27、十五夜月明_屑老板他又在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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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十五夜月明

  距离十五夜还有几天的光景,菊屋的茶点已经换成了传统的月见团子,这自然是风雅的叫法,实际上就是寻常的江米团子罢了。

  阿吉好奇地拈起一块尝了一口,立刻嫌恶地吐了出来,倒不是菊屋的月见团子不好,只不过这东西本就没什么滋味,前几天才尝过稀血的阿吉当然是接受不了这江米做成的粗陋糕点的,我是没有去尝的,这种东西对向来不看重团圆的我实在是很没有必要。

  毕竟每一个个体其实都是可以替代的,就像藤间优成没了,我自然会有下一个厨子。

  除开上次的包间之外,菊屋也是有宽敞的厅堂的,阿吉已经过了会好奇地东张西望的时候了,我和他已经连着十几天来这菊屋喝茶并听听小曲了,这地方其实也就阿吉觉得新奇,我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是玩惯了的,要说变化是有,但不过是多几个演奏曲目并装潢和衣着妆容有些许变化。

  游廊的气氛是不会发生变化的,那种糜烂的昼夜颠倒的光景是近乎永恒的。

  “最近好像经常见着鸣女啊?”我随口问道。

  “听说是家里欠下了大笔债务,鸣女姐姐也只能辛苦些。”旁边的御酌回道,她年纪还小,说话间却没什么孩童的稚气,虽然在我面前是放松了一点,那也只是很轻微的一点罢了。

  鸣女就是那位独眼芸者的艺名,在这里工作的艺伎是不需要名字的,熟溜顺口的代号就她们的标志了。

  她的琵琶音已经完全变了,没有了初见时候的那种生机,只有悲伤和不堪生活磋磨的疲惫。菊屋的老板娘因此也已经准备将她赶走了,鸣女却还一无所知地画着精致的面妆,在高台上通过演奏进入属于她自己的那个世界。

  “爸爸,你是为了那个女人来的吗?”阿吉好奇地问道。

  “可以算是吧,不过明天起就不用过来了呢。”我笑了,阿吉的好奇底下是不安,这孩子的嫉妒心简直可以和黑死牟相比。

  见我这样说,阿吉的不安感褪去了不少,好奇占了上风,下意识地接着问道:“为什么?”

  “明天鸣女就不会在这里了。”我顿了顿,安抚性地握住了阿吉小小软软的手掌,他和我都是没有体温的,但孩童的皮肤都格外细嫩,甚至因为强大的再生能力,我摸不到任何茧子或者伤疤的痕迹,这让我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再次看向了鸣女那双特别的,能够用乐曲割裂出一片空间的手。

  阿吉立刻不满了起来,不过他的不满也仅仅限于挣脱了我握着他的手。

  这举动让我感到有些错愕。

  “那妈妈怎么办?”阿吉的声线又尖又细,却特别大,一时这厅堂里不少来寻花问柳的都看了过来。

  “这件事和她没关系。”周围那些人的眼神又变得古怪了几分,我却并不觉得恼怒,说实话,很有趣,见阿吉还在眼巴巴地看着我,才继续说了下去,“她是跟阿吉一样有用的存在哦。”

  说完我就没理会阿吉,起身往外边走去,阿吉立刻慌慌张张地跟了上来,一副犯了大错心里惊惶的表情逗得我一乐,干脆把他抱了起来,阿吉也马上配合地贴紧了我的胸膛。

  即便他永远无法从那里汲取到任何真正的温度。

  我刚走出菊屋的门,就远远听到了闹将起来的声音,阿吉敏锐地从一片嘈杂里分辨出了鸣女的声音,他赶紧拽了拽我的前襟,颇为紧张地看着我,就像是希望我去帮那个他没好感的女人一样。

  “没事的,阿吉,这就是我希望发生的事情。”

  阿吉拽着衣料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开来,他将脑袋整个拱进了我怀里,闷闷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说话,阿吉就好像真的失了孩童的好奇心一样,乖乖地依偎在我怀里,一路无话,很顺畅就回了居所。

  至于菊屋里发生的事情,是我还未见到鸣女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发生的了,先天畸形加上特殊的才能,不知道能开出一朵怎么样的花呢?

  菊屋大堂中央华丽宽敞的舞台边一阵喧哗。

  鸣女只感觉浑身都失去了气力,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又生来长了畸形的独眼,苦难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嗜赌的弟弟胜太几日前不知怎地竟然欠了放债人大笔的银钱,花街的放债人都是亡命之徒,鸣女几乎不敢想象如果到十五夜的时候还还不上那笔巨款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自觉遇到了向来只在传奇故事里边出现的知音一样的存在,现今却要陷入无边的泥潭之中。

  鸣女想到这里忍不住用手去碰那把悬挂在腰间的桧扇,那扇骨却像是烫手极了一样,让鸣女在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又立刻挪开。鸣女没有参与和菊屋的老板娘争辩,那只不过是没有意义的挣扎罢了,只她的弟弟在一边虚张声势地说什么失去了鸣女的琵琶,这菊屋的名头一定大不如前云云。

  而讽刺的是,自己那个除了相貌健全之外一无是处的弟弟,分明总是嘲讽自己不擅三味线,装模做样地整天捧着一把琵琶。鸣女是想立刻离开的,但她孤身一人在这游廊实在危险,于是便只能留下等弟弟吵完架再一起回去,至于之后,那也不是当下可以考虑的了。

  就在这时,菊屋老板娘身边的打手突兀地冲到了鸣女的面前,一把扯去鸣女蒙住那只畸形眼睛的白布,那一只除了位置之外,无论形状还是颜色都相当漂亮的眼睛就这样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她只有一只眼睛的事情不是秘密,但所有人都只以为鸣女是一只眼睛目盲,却不知道其实是这种近乎妖怪的面貌。

  鸣女只感觉一阵眩晕,菊屋那漂亮的,宽敞的铺了高档地板的表演台变得无比邈远,她知道,自己在游廊的表演是再也不会有人买账的了,但鸣女没有倒下,她死死地抱紧了手中的琵琶,站直了身子,想保留最后一丝作为曾经最有名的芸者的尊严离开。

  这个短暂渺小的愿望实现了,她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菊屋的大门,大概这就是永远的诀别了。而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胜太也终于停止了无谓的争执,鸣女听着那华美建筑里传来的最恶毒的讨论,只感觉浑身都像是被冰水浸透了。

  生活真的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鸣女绝望地想道,她当然知道曾经年幼地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姐姐”的弟弟胜太已经完全变了,但从未曾想到弟弟已经变成了这样的模样。

  就像是售卖猪肉或者其他什么商品一样,鸣女被拽着,送到一间又一间的茶屋试图换取一些银钱。原本作为高级芸者的行头除了那一把琵琶之外都已经当出去了,而曾经被锦衣华服包裹住的更高级的东西变得一文不值起来,就连曾经的血脉亲情都变得丑恶极了。

  鸣女想要逃离这里,她不想和欠下大笔赌债的弟弟胜太一起沉沦,一起变成一堆花街阴暗处的尸体,却只招来一顿又一顿的毒打,一开始的时候,胜太还顾忌着不打到她那双作为曲艺人最重要的手,但在被一家又一家茶屋拒绝之后,这种顾忌就没了,殴打变成了一种宣泄。

  鸣女的伤势变得越来越重,她再次期待起了十五夜的到来,那个曾经美好祥和的日子现在只意味着放债人会来结束一切。

  “兄长大人,快到十五夜了!”继国缘一卷起了袖口,小心翼翼地开始揉面团,他在剑术上无以伦比的才能到这些家务方面就变得不管用了,平日里少表情的脸上也多了苦恼的神色。

  黑死牟没有理会他拙劣的讨好,只闷闷地坐在角落里冥想。

  自从上次伤到自己之后,继国缘一就拒绝再和自己手合,但黑死牟如果是在缘一面前练剑,缘一又要极尽夸张地说出很多奇怪的赞美,所以黑死牟现在只能选择静坐冥想,在脑中模拟剑技。

  继国缘一却还好像不知道自己被排斥了一样,喋喋不休地继续道:“以前缘一都不知道十五夜,还是在鬼杀队里边才第一次过这个节日,那时候缘一就想,要是兄长大人能一起就好了。”

  过于炽热的语气让黑死牟不自觉别过了头,转眼却想起了小时候备受冷落的缘一,他心底竟因此生出了那么几缕柔软的情愫,接过了话茬:“......现在就在一起。”

  “您说得对。”继国缘一立刻附和,意识到兄长终于愿意沟通之后,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兄长大人,如果月彦也在的话就更好了,明年的话,我们一定能团聚的。”

  黑死牟没回答。

  继国缘一于是也不再说话,安静地处理着手里的糯米团子,两人间竟恍然有了幼时一样的和谐。

  忽然,鐽鸦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缘一大人!有紧急任务!有紧急任务!十五夜的时候全体柱到当主那里集合!集合!要开柱合会议!!!”

  继国缘一蹙紧了眉头,不知不觉之中,手中的那糯米团子已经完全失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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